第3章 春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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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黄昏时太阳会将自己拧成小灯泡一样的颜色，每个人的皮肤上好像都抹了橙黄透明的蜜。这是一天当中最美妙的时刻，阳光温柔地爱着，没有半点要同人间疏离的意思。

简意伸出手将车钥匙递给了宋牧，他笑得有些勉强，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喏，先把这个还给你。至于住的地方，我会尽快找地方搬的。”

“随意。”宋牧收起汽车备用钥匙，手也搭上了行李箱拉杆的扶手，毫无留恋的准备离开。

“宋牧，我能再问个问题吗？”简意耸了耸鼻子，哽咽让他有些吐词不清。

斜阳透过两人，在光洁的地面上印出纤薄细长的影子，像两支长短不一的筷子。

“答应跟你交往其实我也考虑了很久，这段感情不尽如人意因为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宋牧正视着简意的眼睛，态度诚恳却又冷硬。

“你总是这样。”觉得委屈的人再也关不住眼中蕴蓄已久的眼泪，“连谈恋爱也都用着工作的思维，想十步才走一步。宁愿花钱给我租房住也不愿意我住进你家里，宁愿欠人情给我安排最好的律所也不肯让我进入你们明城资本。”

眼泪砸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好像人们的感情总要有个相互指责怨怼的过程，才能证明它的难堪有多不配再被提及。

宋牧已经足够疲惫，甚至不愿意再多为自己辩解一句，从简意狼狈悲愤的脸上收回目光，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开了。沉重的黄昏盖在他身上，遥远美好得不够真切。

“欸，这，这怎么回事，吵架了？”小李看着越走越近的宋牧眼皮猛跳，那骇人的表情激得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

“小蔓，帮我把车开去精洗，我坐老罗的车先回公司。”宋牧直接越过站在前面的实习秘书小李，面无表情的将钥匙丢给了温蔓蔓。他走得很快，长腿阔步地迈开步子，迅速地将观众余兴未尽的热闹抛诸脑后，像个局外人那样有着漠不关心的理智和冷静。

“不是，这什么情况，怎么简意也走了？现，现在怎么办？”脑筋栓了死疙瘩的实习生一脸茫然。

“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把这几天的项目资料整理了发到我邮箱然后删除干净，明天早上去找人事主管沈淇报到，她会重新给你安排合适的岗位。”平素雷厉风行的项目经理语速刻意放缓了许多，黄昏将她的瞳仁染成琥珀色，有着罕见的温柔，“秘书的第一要义就是嘴严能保密。宋总这关你是过不去了，长点教训，以后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你这个年纪，脚踏实地的拙笨比钻营取巧抖机灵可爱多了。”

温蔓蔓看着实习生在夕阳下尴尬涨红的一张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一口气，没有等小李表态便朝那辆白色的雷克萨斯走了过去。

黄昏跳进夜幕的旋涡，最终被晦暗的心事悄悄淹没。

陈貊抵达京州机场的时间比预计提前了五个小时，空姐温柔的叫醒服务中止了他短暂颠簸的美梦，行李仅有一只半瘪的背包。他没有忙着走出机场，他需要一支烟的时间来熟悉这个已经陌生的城市。

在多哈机场店临时买的万宝路还剩最后一包，猛烈的击喉感会让陈貊感到舒服，可也只剩为数不多的几支了。贵宾室的吸烟区有极好的景观位，陈貊挑了个靠窗的沙发坐下，烟盒同打火机一起随意地丢在桌案上。

“你好，方便借个火么？”走过来搭讪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丝翘起的弧度应该都仔细研究过角度，笑起来刚好露出洁白的瓷牙，铮亮得让陈貊有些眼晕。

“不方便。”漠然的从对方尴尬的表情里收回目光，陈貊将烟蒂捻熄在一尘不染的玻璃烟灰缸，利落地起身离开了吸烟室。

走出机场大门，汽车尾气含量饱和的热浪扑面而来，专车司机抱歉的打来电话告知路口拥挤需要多等上些时间。百无聊赖的等待时间里陈貊又见到了先前同自己借火那个年轻男人的脸，几个巨大的应援灯牌里，男人灿烂的笑容像是在做牙膏宣传广告。

时差让神思困倦的人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望不见头的车行道里终于出现了来接他的那辆黑色奥迪。陈貊将背包随意的卷了卷垫在头下，凶猛的睡意让他在一路的颠簸中也能睡得酣然。因为付了足够的小费，司机并没有急着在抵达目的地的后立即叫醒陈貊，并且谨记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将车内的湿度和气温一直保持在最佳体感状态。

陈貊一觉睡醒窗外已经星月隐现，抻了抻睡得僵硬的胳膊和腿，仍然觉得疲惫。未接来电有七个，母亲打了六次，每隔二十分钟，严谨得像设定好的关心程序。好友程子茂也打过一次，见他没接又发了文字短讯过来，酒店的房间号和酒吧的位置，字里行间都是老友即将重逢会晤的兴奋。

这些年陈貊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需要靠准确的门牌号来确定答案。今天的烟瘾格外重，那包在多哈机场仓促买来的万宝路只剩最后一根，他站在门前注视着那株被精心修剪过的枇杷树，丰富的营养让它的叶片油亮粗大异常蓬勃茁壮，还不到四月已经结了比硬币还大的果子，青青黄黄地簇拥在枝头，再过些时日那些橙黄圆润的枇杷会被母亲马敏栀亲手摘下，耐心细致地做成润肺下气的枇杷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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