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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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玻璃门后出来一个穿着深色中山服的中年男人，鬓角微微有些发灰，严厉而又热忱的眼睛扫过门外的三人，最后带着慈祥笑意落在了程橙脸上。

“这是刘伯伯。”程橙拉着宋牧的手给他做了介绍，小孩子声音脆脆的，像只雀跃的百灵。

宋牧递了名片过去，再次说明了来意。刘管家耐心的听完他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着笑将三人迎了进去，走在前边领路的时候话也不多，只是步子迈得比常人更快，宋牧观察着他清瘦矫健的身形，不得不承认确有些年轻灵活的爽利。

玻璃门后的比外间要热得多，准确的说是又闷又热，才至深秋而已屋子里已经开了暖气，温度热得人有些胸闷，像是在桑拿室中盖着毛毯喝了一大杯煮啤酒，越走越热。宋牧是个爱出汗的体质，手心都是汗涔涔的。

“你要脱掉外套吗？石伯伯很怕冷的。”小姑娘笑着朝他眨眨眼，再懂事不过了。

宋牧点点头，将自己外套脱了下来挂在胳膊上，只穿着衬衣。陈貊进屋就脱了外套搭在肩上，热得额前也生了不少汗，几绺稍长的额发垂下来，衬着过分锋利桀骜的眼神，整个人瞧上去实在有些不好招惹的痞气。他像是发现宋牧用余光瞥着自己，大大方方的抬了眼与他四目相对，连笑容也带着明显的暧昧轻浮。

“咱们是去见小橙子的朋友，别总垮着脸，再吓着人。”宋牧亲昵的抬手在他脸上掐了掐，说话的语气也软着像哄小孩，确有几分热恋情侣的意思。

程橙忍耐着自己翻白眼的小动作，径直推开会客室的大门走了进去，刘管家和善的笑了笑朝两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屋子里也是一样的闷热，夸张的整块艺术手工地毯铺在中间，瑰丽的红色给死气沉沉的屋子添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活力。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正在闭着眼打盹儿，程橙飞快的跑过去，将先前医生送的那支棒棒糖递给了他，“石伯伯，请你吃糖。”

宋牧看着石镇东那张僵白发青如同一张铅色面具的脸还是有一瞬错愕，眼前这个男人嘴唇没有半点血色，太阳穴也深深的凹陷进去，宽大的衣服袖口里露出一双枯瘦如鸟爪的手，松松的垂在膝上的绒毯上头，连指甲颜色也是不正常的暗红，是已经枯萎掉的红玫瑰颜色，头发虽梳理得整齐但已经白了大半，眼睛混沌得微微有些发黄看人的时候也转得很慢，整个人透出一种行将就木的黯淡。

“两位请坐，我刚沏了壶好茶。”轮椅上的石镇东说话语速也很慢，尽量言简意赅的节约自己的力气。他接过了程橙递过去的糖拿在手里，慈爱的伸出那只枯瘦的手在她扎手的板寸头上摸了摸，笑着轻声道谢，虽然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沙哑，但旁人仍能从那粗粝的声音中辨出他气管上黏着厚厚的痰块，不吐不快。

“我们只听小橙子说她认识了一位有趣的忘年交，没想到居然是石先生，冒昧打扰到您休息，实在抱歉。”宋牧开诚布公，并未掩饰自己已经认出了石镇东。

“宋先生看着眼熟。”虽然生着病，但是石镇东那泰然的气势却一点都输他人，病容上撑起亲切和蔼的笑来，当真像是个友善的长辈。被病气熏得浑浊的眼颇像鱼目，又如两粒失去光泽的灰白珍珠，不知道还能看清多少。

“确实见过。我找明城资本效力，您的侄子石云奇先生是我们公司的董事之一，前年他生日宴请的时候，我与石先生打过照面。”宋牧接过刘管家递上的香片，点头致了谢。他有些惊异于石镇东的记忆力，当初不过是借着石云奇的引荐在一众资本家面前混了个脸熟，没成想时隔多年这位石先生还能记得自己。

“宋先生是位难得的人才，云齐那小子眼光向来不错。”石镇东寒暄完这一句咳了好几声，刘管家站在他背后替他抚了好几次背，“老了，不中用了，说两句话都费劲儿。”可能因为猛烈咳嗽的原因，他僵白如蜡的面颊上浮了一层薄红。

“那我们就不打扰石先生休息了。”宋牧先行起身，准备叫走正专注摆弄着棋盘的程橙，“我们就是想亲自过来和您道个谢，程橙很喜欢跟您学下棋。”他扫了一眼深浅两色间隔排列的一百个小方格组成的正方形棋盘，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自嘲笑容来，“先前听她说跳棋，我还以为是我幼时玩的那种玻璃珠子棋，还大言不惭的说会会她的棋友呢。”

“这棋对宋先生来说，应该不算问题。”石镇东也笑了笑，“教这小丫头下棋我也得了不少乐子，她这机灵鬼倒是有天赋。”

“不就是下个跳棋么，被你俩捧得跟什么似的，有这功夫不如直接开一局怎么样？”一直坐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的陈貊突然搭了话，径直坐到棋盘边上的沙发，不带半点含糊的将黑白棋放到棋盘内，

20枚黑兵排列在已方后四排的黑格中，白方棋子同样，黑棋摆在1到20棋位，白棋摆在31到50棋位，这是国际跳棋最原始的摆法。摆完棋子，他朝石镇东看了一眼，带着些混不吝的激将语气，“程橙的跳棋最开始也是我教的，既然咱俩都算她师父，咱们对一局怎么样？”

宋牧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刚要打圆场就听着石镇东咳嗽了一声应下了陈貊的挑战。程橙兴致勃勃的站在一旁拍手叫好，高兴地不得了，“老石，收拾他！天天拽得二五八万的，听到别人比他厉害就来劲儿。我先跟他夸你他就拉长个脸，可烦了。”

煽风点火的小家伙被陈貊抬手威吓了一下，闪身躲到了石镇东椅子背后，还朝他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石镇东给刘管家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想要阻止陈貊的意图，转了轮椅的方向坐到了陈貊对面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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