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公孙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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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清明，集甘露和风溉及四海，仁者应运而生，运生而世治，自百年前，前朝璟候秉天地之正气，一统中原后，璟国立国已逾百载，正是闲时光阴易过，战乱纷之势争距今已远，而灵秀之气惠及四野，造太平无为之世，孕昌明隆盛之邦。适逢中秋佳节，首府北定城中，箫管笙歌随处可听，明月之下，辉彩照城，百姓们赏月观花、飞觥献斝，正是兴浓，城中对月抒怀者不下千人，待酒饱茶毕，倒头就寝，圆月落东山，花亦安眠，静默袭来，城中东阪桥头的公孙老宅亦已安静，门口两个大灯笼虽还亮着灯，但值夜的下人却挨不住瞌睡虫的侵袭，靠在墙根上大会周公了。

自那大门往里去，内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没有富贵之家那般金碧辉煌，但树木山石年份久矣，自有一派轩峻巍峨。过了穿堂游廊，就是府中的花园，园中一颗银杏，躯干高大，郁葱茏翠，三人合抱亦不止，想见年岁已大。

此中安立一座假山，山石崚磳，曲径通幽，往那园子的东南方向走去，有几间屋子，具是青瓦白墙，门栏窗棂都是旧时花样，雕纹古朴，此时，东南角的屋中，正传来细细的，婴儿的啼哭声，一个约莫快要一岁的婴儿睡在一架小摇篮上，被子已经被踢开，露出白藕般的手脚，他身穿素色小衣，生得精灵可爱，可是此刻澄澈的双眼却叫泪珠充盈。婴儿哭得凄凄，可是卧榻上的乳娘却睡得迷糊，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这小孩正值学走路的时候，手脚也开始有力，乳娘白日带他累得紧，恰逢中秋佳节，想着小公子也快断奶了，就偷偷吃了些酒，眼下酒意发作，睡得正香，正是雷打也不动。

园中，藏身于黑暗中的人，微微得叹息了一声，一个灵巧的侧身，就从一扇半开的窗户闪身进到屋内，她穿着黑衣，身量很小，大约五六岁女童的模样，行动轻盈、悄无声息，速度很快地来到摇篮前，刚刚还凄凄哭泣的婴儿见到女童，立时停止了啼哭，眼中还滴着泪水，却又露出笑脸，肉乎乎的脸颊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可爱。女童无可奈何地露出笑脸，伸出手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做了个鬼脸。婴儿见到有人与他玩耍，笑得更欢了，发出清脆的笑声。吓得女童赶紧看了看一旁的乳娘，那乳娘呼噜声不止，显然是没有醒来的征兆，女童对婴儿比了“嘘”的手势，婴儿兴奋起来，瞪着亮晶晶的大眼望着她。

她看着婴儿的笑脸，心中想道：实在不该让他白天睡那么久，他夜间这般精神实在是折磨人。于是，她伸出手，摊开手掌，只见那水壶中的水自动地流了出来，汇集到她掌中，无形的流水到了她的掌中，忽然有了形似的，变幻成各种模样，也不知识月光反照还是旁的什么，那水幻化的模样竟还发出淡淡的光晕来，婴儿立时就被吸引住，直愣愣地盯着看。她则趁机将小毯子盖在婴儿身上，继续逗弄着这个孩子。乳娘一直没有醒过来，如果她此时醒来，就会看到一个约莫六岁的女童在摇篮旁变幻“妖术“迷惑公孙家的小公子。这样的一幕应该会将她吓死。

公孙氏源远流长，究其来由，乃诸侯之孙亦以为氏，至百年间，璟国立国，公孙家虽不及那豪门望族，但诗书传家，最是霁风朗月，从古至今曾经出过好几位名声大噪的大儒，著书立说，开一代文风，乃是正正经经的诗礼簪缨之家。璟国立国百年，公孙家虽未有官声显者，但亦算得上一股清流。

果不其然，那公孙家的小公子，在其满月抓周礼上，就抓住了狼毫笔与剑鞘，引得当天的观礼人士纷纷叹道这公孙家又要出一位文武全才了。这个名为公孙濳的小公子自幼就听话懂事，甚少啼哭，像是那有夙慧之人。唯一不为人知的，就是他时常自己一人玩得爽然大笑，初始，乳娘跟丫鬟还会跑去看看，后来见那小公子自己一人玩得正欢，就未再多心，随他去了。

如今，那小公子长到一岁多，初学人话，咬字不清，只懂哇哇乱讲，却不过是些稚子幼语，无人能听懂。公孙夫人觉得，是时候教孩子讲话了，于是常常在午后，抱着小公子，于那花园的亭中讲话，那亭名为清心亭，亭旁奇花烂漫，遍植木香、芍药、青芷等花木，正是煮茶操琴的最佳去处，且有那花草之香为其添氛，亭上藤花引蔓，垂至檐下，绕着四柱。

这日，公孙夫人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拨浪鼓，把玩于手，转来转去，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响声。适才还睡意昏昏的小公子立时就被吸引了目光，伸出手来向公孙夫人讨要。公孙夫人含笑逗他，就是不给。

“濳儿叫娘，你叫一声娘，娘就把这个给你。”公孙夫人柔声细语。

小公子却没有开口，只是不停地伸手，口中喃喃道：“要，要”